强行塞入的大尺度戏,没有剧情全靠氛围的电影?就别骗人去看了 -
要怎么介绍这部片呢?
今年七夕档最大“输家”:
票房:首映当天票房约1680万,随后一路走低,最终成为该档期垫底选手。
大众口碑,疑似“诈骗营销”,一些片段还遭观众吐槽。
当然,不可否定,它和《地球最后的夜晚》一样,走了营销的险棋,招致骂声,这颗苦果得自己吞。
但如果因此错过它,那实在太可惜。
但我仍然感激,在这样一个爆款频出的暑期档,能有一部冷冽的它:周冬雨、刘昊然、屈楚萧出演,号称延吉版“戏梦巴黎”的《燃冬》。
我也不太想用票房这种字眼来形容它了,毕竟跟暑期档的任何一部在映的新片比,它都比不过。
(萧条得从我买票只能选10点或者中午12点or晚上22点这种偏门时间就能看出)
肉叔对这部片的观感,怎么说呢,它太小了。
故事,只切取了三个年轻人的相识,最多不超过五天。
主题,是三个年轻人如何互相扶持,试图走出人生的泥沼。
全片的呈现,没有故事,只有情节;没有关系,只有状态。
至于预告片里那句“他爱她,她爱他,谁爱谁”,看过片你就会知道,在电影里实在没什么好纠结的。
只要你不抱着爱情的期待去走进它,那你会收获一段情感共振。
个人觉得,陈哲艺作为被李安钦点有前途的青年导演(《爸妈不回家》勇夺金马奖那一年),业务能力还是能打。
《燃冬》仅仅是他疫情期间在上海接受14天隔离,在酒店里写出两页纸故事大纲就开拍的小品,97分钟的片长或许能间接证明导演的创作态度——是漫长征途里的小憩。
无论从故事的逻辑性、视听语言的惊喜程度甚至演员的表演状态,都不能说是拉满弓弦使劲干。
说得不客气一些,不算好,但肯定不算烂片。
肉叔分会比现在豆瓣的高一些,接近7分。
如果你看了,那接下来欢迎一起跟随这8个细节里,回味电影。
如果你还没有看,也没关系,继续往下,有剧透的关键情节肉会叫停。
01
电影开场,就是一群当地人在“采冰”。
凿、挖、修;一块块修好的大冰通过水面传送到对岸,最终送到运输车上。
既交代了延边的冬有多冷,也为全片三个主角奠定了心理地貌。
“闯入者”浩丰(刘昊然 饰),从河南考出来。年轻有为。上学是学霸,上班是精英。“别人家的孩子”干金融,工作后留在上海,有经济实力购买价格不菲的奢侈手表,来延吉参加朋友婚礼。
浩丰有个癖好,嚼冰块。
这个动作,刘昊然自己解释,是在无意识地伤害自己。
从心理治疗中心的电话,到夜店里突然大哭,肉叔猜他很大概率是抑郁症患者。
娜娜(周冬雨 饰),河北人,从小学习花滑,有天赋,拿奖不少,备战奥运会,却不幸受伤,离家出走在延吉做当地导游。
韩萧(屈楚萧 饰),四川人,很小辍学,从四川流浪到东北,在小姨餐厅里当厨子。
他们上长白山前,有一幕目前极具争议的“口传冰块”。
有人理解为性暗示,但我更偏向,这标志着三人关系的全新进展。
默契和信任不再局限在娜&萧,娜&丰。
在经过浩丰的求助后,三人的关系打通了。(包括后面三人同喝一杯水)
他们彼此照见了各自心里的老寒冰:
浩丰不自由,体面和优秀没法给他幸福和快乐。
娜娜梦想夭折,她脚上有郝然可见的伤疤,断送了自己冰面起舞的天分和才华。
韩萧被人瞧不起的自卑,小孩说他没读多少书,在书店娜娜拿着《新华字典》也嘲笑“你识字吗”?
p.s.以下内容涉及剧透,谨慎下拉
02
刀疤
如导演所说,这部片的主角,是三个被梦想打败的人。
三人行里的纽带娜娜,万里挑一,滑冰极有天分,却因受伤退役。
如此挫败,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。所以只能逃。
那条大概率是被冰刀划出来的,如蜈蚣一样狰狞的疤,是娜娜梦想的残片,不敢示人。
曝光于人前,立刻开启防备模式。
浩丰第一次在娜娜家过夜时,她鼓起勇气主动,慌张中被触到疤,立刻弹起,疤中断了她的主动。
这道疤不只丑陋地趴在脚上,还牢牢刻在她心里。
这道疤是怎么消掉的,最后说。
03
手表
就如滑冰鞋之于娜娜(以刀疤的形式),摩托之于韩萧,手表也是浩丰的“信物”。
这块表,最能体现浩丰上海金融男身份:百达翡丽,手表里的劳斯莱斯,妥妥表王。
(肉叔去查了一下,应该不会少于10w,有懂行的欢迎指正。)
是他努力从家乡走出到大城市,小有成就的体面象征。
从他对这块表的变化,我们大概能看到浩丰逐渐打开的过程。
因为它,他婚礼的同学、朋友只注意到他有钱,却没人注意到他不开心。
也因为这块表,初见时娜娜她对客气、周到,尤胜普通客人。介绍给大萧时,也不忘借表拍个小马屁“这表我们下下辈子也买不起”。
所以他无时无刻不戴着表,哪怕是在与娜娜发生关系的第一个夜晚。
而在三人蹦完迪,深夜逛完动物园,决定同去长白山后,那块表停了。
浴室告别,他不在乎表被淋,走前摘下,留在了娜娜的洗手池上,表面上还有水渍。
意味着导演善念的祝福:浩丰卸下体面的伪装,面对真实自我,走出了第一步。
04
《燃冬》里有两个下坠的第一视角镜头,都是属于浩丰的。
婚礼上的浩丰心不在焉,接到心理咨询中心的电话,不胜心烦,就走出大厅,在外墙楼梯,用脚尖把积雪往下面踢,视线随着雪花一路下坠。
——很显然他已经动了跳楼的念头。
忽略这矫情的文字
另一次,在长白山,他单独行走,面对右手边的深渊,浩丰仿佛又受到诱惑,越看越沉溺,沉溺要忍不住闭眼、前倾……
浩丰老乡时剑波的《下坠》,几句歌词尤其适合浩丰的心境。
把爱当成我的绝对
这一个冬天才如此颓废
无边无际的伤悲
站在云端飘摇欲坠
下坠
仿佛可以减少我的心碎
这时候的浩丰是危险的,他应该病得挺严重了。
但两次危险,都被一个人无意识地化解了,娜娜。
第一次,娜娜接的团回酒店了,她从旅游大巴下来,也带来了一点生活的转机。
于是他没跟同学去滑雪,而是跟了她的团。
第二次,韩萧大喊“娜娜”,回声将他惊醒。
他内心深处有了人间的羁绊,牵引他朝着生靠近了几步。
其实三人相处后,浩丰想要“自杀”的自主意识是越来越弱的。
不知道你们记不记得,出发去长白山前,浩丰回酒店补觉,当他一个人走进酒店时,应该是感觉到恐惧与危险,向送他到门口的大萧发出求救信号:我不想一个人。
他捞了自己一把。
05
冰迷宫
那段三人在冰迷宫里互相寻找,却总是错过的戏,在肉叔我看来,既是梦,也是现实。
以各自视角,他们怎么也没法看到对方。
镜头拉远,出口(相遇)却近在咫尺。
这也说明他们自困在卑微,不足为外人道的情绪里。
06
抢劫犯
片中有一条副线,关于一个抢劫超市的通缉犯。
始于餐馆里的电视新闻,中途以重金悬赏+通缉令的小海报,出现在便利店、收费站等各种他们经过的场所,最后在铁轨上被抓。
不知道你们,肉叔在看的时候,就觉得大盗跟屈楚萧长得有点像。
尤其大萧还对着通缉令发出了一个感慨:20万,我什么时候能值那么多钱(类似意思)?
显然代入的是大盗。
肉叔有个大胆的猜想:大盗,其实是韩萧生活阅历的某种映射。
在书店,偷书比赛就是他发起的。
大盗和大萧俩人还在餐馆见过一次,对视,非常平静。(当然也有酒醉的原因)
可以想见,韩萧没读书,从四川到延吉找小姨妈这一路,吃了不少苦,也遭遇了很多。
有这一层,他对浩丰、娜娜谈论生死时的不屑“你们是真喝多了”,才不至于只是中二之语。
韩萧身上,比二人多了一些未被磨掉的人性本能,可以是性,更是生命力。
(也难怪上映后有人说,没脱过的屈楚萧最有性张力)
如此,片名的答案有了。
拿什么“燃冬”?
江湖浪子韩萧可能是最大的燃料,是穿透寒气的一道阳光。
07
长白山
《燃冬》把长白山拍出了一种冷冽的浪漫感。
三人最终没能攀上的天池,在冰雪里圣洁无比。
有趣的是,长白山天池其实是个火山口,经过漫长的年代才积水成湖。
莫名和片名“燃冬”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肉叔尤其喜欢,浩丰在书店看到长白山时,镜头深入画中,划过工笔线条下的山脉、岩石,背景是滴咚滴咚空灵的水声。
长白山,在电影里出现了三次。
浩丰在婚礼上注意到一幅画,彩灯的迷幻光晕投射在画中,那画中的场景,就是长白山天池;
书店里,浩丰看一本讲述长白山熊女传说的连环画。
以及最后一次,以实景展现在观众面前。(这段很美)
也是在长白山上,娜娜心里的那道疤消失了,因为:
08
熊(女)
电影里最魔幻,但也最让人莫名想泪目的一幕,出现在长白山之行的尾声。
一只灰棕色的熊,从深山走来。
它朝三人低吼,却在娜娜主动走近后,闻了闻她,转而回到深山。
只留已经哭成泪人的娜娜。
这只熊,可能对照的是来路浩丰讲的熊女的故事。
一只熊,渴望成人,在神的指引下,它只吃艾草和大蒜,在长白山的山洞里忍受黑暗,第21天,它变成了一个美貌的女子。
因为好奇,肉叔回来又查了查下文。
在朝鲜族的传说里,化为女子的熊女,和太阳神之子桓雄成为夫妻,产下古朝鲜的始祖,说是古朝鲜之母。
肉叔觉得,娜娜他们遇到的那头熊,更像是“长白山之母”,或者说,更中性一点,自然之灵。
那道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伤口,被它捕捉到了。
它仔细嗅了娜娜的右脚。
让观众和主角吃惊的一刻出现:一场血腥的撕咬没有发生,它注视着伤口,又看看娜娜,以一种静默的包容,缓缓治愈了她。
我认为它是人与动物很特别的一种心灵互动。这只熊嗅得到她的伤口,也嗅得到她的伤感,她的创伤。熊是懂她的,天地是接纳她的。
澎湃新闻:《燃冬》导演陈哲艺:老灵魂的松弛与自由 |作者:陈晨、耿乃丁
娜娜命运的齿轮悄然启动。
她告别浩丰,主动联系家人,终于打开了装满过去的箱子,拿出了那双冰鞋。
长白山的这一段魔幻经历是否真的发生过?
三人是真的走出寒冬,还是陷于自己的困境?
长白山是一次自救,还是一次说好的自戕?
每一种通道都不是堵死的,都可以用信息模糊的台词和画面进行佐证。
《燃冬》是一出具有多义性的文艺小品,故事也只讲了一小段。
每一种答案都有可能。
这也是肉叔觉得它难得的地方。
对于票房和宣发,甚至剧本的完成度,《燃冬》未必尽善尽美,但它绝不是那种没有表达和野心的烂片。
它可能是最近少有的让我在大银幕和角色情绪有微妙共振的电影。
感受在流动,电影和我的距离,也变得越来越近。
我珍惜这种流动。